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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30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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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激靈陡醒,眼珠子裏沒有懶洋洋,指頭緊緊扳嵌,指掌間的沙金粉末散,淡淡甘草香彌漫……

雕刻香木的手滑了一下,小筆刀如條游魚溜開了,險些劃過她的大拇指。李福氣喘口氣,盯著手中那塊被自己雕鑿得抽象變形的香木。

果然用一般筆刀不順手,她還是去看一下用哪種鑿刀當工具才方便吧。

步入淡雅空曠的房間,她望見熟悉的布包雕刻刀被擱在櫃上。

她挑翻帆布,乍翻開時卻皺起眉頭,鍋巴似的銹色一點一點落在鈍銼的銀亮邊緣。

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那組雕刻刀,想不透刀子生銹的原因,卻聽到腳步聲來,她退出門外,聽人說要找遲先生了。

遲邸,某間接待室,有點昏暗。

幾個穿黑衣的人影交頭接耳,直到突兀一聲打斷沈悶。“遲先生,您會幫我們的忙吧?”高個頭著急開口。

縱使到了現代社會,仍必須存有許多灰色地帶,有需有供。

像國家禦用的神秘風水師國爺,與相對神秘的遲暮春,和他們底下分屬的私家情報團,如,跨足政治、商業之間的神秘組織。

“我們相信您不會放任這事不管的,這件事跟國爺有關,我決定率旗下的三蓮會倒戈了。”瘦個子假鎮定。

“你們何以見得我會插手?”遲暮春擡眼,一對靛藍色懶洋洋。他與屋內陰影融為一體,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“因為大黑……”一人囁嚅,最後三人仍是面面相覷,結巴。

“因為你們現在肯認我了?”隨著窗外日光搖搖移步,光彩交錯一瞬間,遲暮春的長發如瀑,銀絲迷離。

那三人安靜了,時間仿佛一分一秒被他們呼出吸入、呼出吸入。

“大黑,當年是我們的錯,我們不顧情誼在先,但時勢變了。”

高個頭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矮個子。“十多年前,我們一直有在打聽關於你的只字片語,”矮個子接腔。

“大黑,我們知道你被下令趕盡殺絕後,一定會卷土重來。你一定能卷土重來,所以……”

越看遲暮春心不在焉,矮個子說話就越急。“大黑,隔這麽多年了,該報的仇也結清了,能不能既往不咎,化敵為友?未來我們合作的可能是無限大啊!”

“仇?”他的藍眼珠縹緲,一句跳脫。聽見門外傳來隱約呼喚,他唇角漾起一絲笑意。“我沒記過什麽仇。”

見他肯給臺階下,對方以為沒事了,舒口氣互使眼色。“既然如此,遲先生,就請您答應吧。”

隨著門外腳步聲越靠近……

遲暮春突然問道:“你們覺得,恩德能不能服人?”

“能。只要你肯幫我們,大黑,我們服。”

遲暮春忽然口氣笑得淡,末了——

“那……都是當年了。國爺早死了,你們早該散團,別老頂著空殼子在路上晃。”他頓了頓。“德,不能服人。別叫我大黑,我已非當年。”

這世上只剩一人能叫他大黑,能心裏有只大黑。

三人咬牙,還想開口。

門外腳步聲停——碰!昏暗的門陡地被推開,金麥色陽光暖灑入室,將滿滿晦暗蒸發。遲暮春以手遮眼,遮去一臉的迷離,也遮去她一臉的迷糊。

“日安。”他對她說。

“遲先生。”李福氣昂起臉蛋,氣喘籲籲。“日安啊。明年夏西街的觀光規劃許顧問與陳會長想約您下午看風水。”她方才聽到消息時是興奮的!但她猛然覷見裏頭黑影憧幢,總得替遲暮春拉點臺面,於是她假裝沈著,但臉色還是跟不上心境轉換。

瞥眼看見三張陌生臉孔,個別為高、矮、瘦。她低問:“……裏頭是哪路人呀?”

遲暮春身形虛晃一擋,掩住她不純熟的神色。“沒什麽,都是來閑話家常的。”

她發現他指掌間的甘草粉屑,按照習慣,定是心底哪裏壓抑了。她鼓起嘴微微不滿,低聲嘀咕。

他笑開,隨她轉身步出,將門掩上。他沒算清楚自己過了幾年未曾安逸的生活——或許從未有過,但可確定的是,現在能不能守護現有的幸福?

竹葉沙沙,他下意識想往袖內深藏的小神像探去,卻發現撲了空,他微微蹙起眉。

一朵烏雲飄來,遮掩了太陽,天色漸暗。

秋風颯爽,竹葉沙沙,天空一抹白玉皎潔,滋潤院中水色沁涼,半分閑適;水光幽幽,一排石燈籠內燈光朦朦,烘得四面八方長影模糊,將石桌上的井字對比得更涇渭分明。

眼前棋步縱走得特別,黑白盤棋如無字天書。

倏忽,啊!

“定東,比大!”李福氣說。

白棋落定,起落戛然,井字阡陌上俐落除去一排黑色刪節號。

遲暮春訥訥凝著盤局,她則興致勃勃地卷起半邊袖,繼續蓄勢待發。

遲暮春食指點算棋面,慢悠悠如閑雲野鶴,一回、兩回……第三十三回。李福氣盯著盯著,上下眼皮距離越來越近,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。第三十三下,拄著下巴的手滑——臉頰頓時冰冰涼涼。

“遲先生。”她由瞌睡中轉醒,鼓起圓潤雙頰如水梨。

“嗯……”他指頭繞著黑棋的圓邊。

“我睡著了。”提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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